裁掉 1.5 万人后，英特尔传奇 CEO 被逼下台：18 岁入职，风雨 40 载，如今成了“背锅侠”？

基辛格在一份声明中表示，“领导英特尔是我一生的荣幸——这里有着行业内最优秀、最睿智的人们，我很荣幸能与他们成为同事。一路走来，这段旅程可谓是苦乐参半，我也在英特尔度过了自己的大部分职业生涯。我可以自豪地回顾我们共同取得的所有成就，但也承认对于所有英特尔人来说，这确实是充满挑战的一年，需要做出艰难但必要的决定以帮助英特尔适应当前的市场动态。我永远感激能够成为英特尔大家庭的一员，也感谢全球各地与我共事过的同事们。”

18 岁入职英特尔，

32 岁成了史上最年轻副总裁

基辛格于 1979 年加入英特尔时，才仅仅 18 岁。当时的他成为英特尔大获成功的 80486 处理器的首席架构师，这款处理器于 1989 年首次亮相。32 岁时，他就已被任命为副总裁，这也是英特尔公司历史上最年轻的副总裁。2001 年，他又被任命为首席技术官，并时常在英特尔的开发者论坛上发表主题演讲。但作为一名天生的 CEO，他的管理才能似乎被隐藏在了技术才能之下。

2009 年，他离开英特尔并加入 EMC 担任总裁，并于 2012 年被任命为 VMware 的 CEO。在 Brian Krzanich 任职期间，英特尔似乎偏离了经营方向，因此他于 2021 年重新回归芯片制造巨头。期间英特尔 CFO Bob Swan 曾短暂取代 Krzanich，随后基辛格正式执掌大权。

英特尔 CEO Pat 基辛格于 2021 年参加芯片代工设施破土动工仪式。

纵观整段发展历程，英特尔始终是一家备受推崇的芯片制造商，但目前在技术上限方面落后于台积电，也未能阻遏 AMD 凭借其 Zen 微处理器架构卷土重来。

虽然英特尔仍然保持着领先的市场份额，但 AMD 凭借其 Zen 架构下连续多代产品的成功，在关键数据中心及高端计算市场上实现了稳定的份额增长。英伟达还在 AI 及图形芯片方面处于领先地位，而英特尔则也始终无法缩小差距。

回归并担任 CEO 之后，基辛格矢志解决 Krzanich 任职期间遗留的晶圆制造问题。他在芯片制造技术上投资数十亿美元，并在《芯片与科学法案》通过后帮助英特尔从联邦政府处申请到了资助。这笔资金专门用于建设美国本土代工厂，旨在创造高价值制造业工作岗位并重塑国家的技术独立性。

英特尔至强 6 处理器。

基辛格还决定扩大预期建设产能，以确保英特尔在生产自家工程师设计的芯片之余，还能为其他企业客户制造芯片。他的强势回归在早期颇被市场看好，人们普遍认为基辛格将帮助已然“脱实向虚”的英特尔再造自己的半导体制造根基。

1971 年，英特尔推出了第一款获得商业成功的微处理器。该芯片虽然只有 2300 个晶体管，却在单一芯片上集成了大多数计算处理组件。而且在摩尔定律（由英特尔前任 CEO Gordon Moore 于 1965 年提出）和技术进步的推动下，芯片上的组件数量每隔几年就会翻一番。现如今，英特尔处理器上已经拥有超过 100 亿个晶体管。

但基辛格一手推动的 Intel Foundry 业务却始终未能证明其价值，且起步速度相当缓慢。今年 8 月，英特尔表示将裁员 15% 以上，总人数近 1.5 万人。如今的英特尔虽仍是一家价值 1072 亿美元的科技巨头，但在竞争对手 CEO 苏姿丰的领导下，AMD 已经以 2276 亿美元市值遥遥领先；另一位对头英伟达的市值更是高达 3.385 万亿美元。

今年 2 月，基辛格在采访中讨论了英特尔转型成为 AI 芯片制造商以推动 AI 计算时代发展的巨大机遇。他希望通过 IDM 2.0 战略将英特尔一举转型为“集成设备制造商”，即重新回归芯片设计与芯片制造两手抓的科技巨头。相比之下，大多数其他芯片制造商都无法负担代工设施建设成本，因此只能选择将制造业务外包给台积电和三星等公司。

基辛格表示，“英特尔在很大程度上始终具备制造能力。我指的是当初的 IDM 1.0。两年多之前，当我们首次宣布 IDM 2.0 战略时，目标是让英特尔同时掌握世界级无代工芯片设计厂商与世界级晶圆代工企业。作为行业的制造工厂，我们将拥有支撑更大规模、实现更高效率的独特能力。很明显，AI 浪潮创造出了这一重要时刻——我愿称之为先进封装，而英特尔在这方面一直处于领先地位。现在，这些先进 AI 组件需要先进封装的支撑，这对英特尔进军代工产业无疑是一股助力。”

愿景是美好的，但基辛格没有等来这一愿景变成现实的时刻。他离开后，英特尔推举出了两位临时继任者接手他的工作。

两位临时继任者共同执掌英特尔

Zinsner 在半导体、制造和技术行业拥有超过 25 年的财务及运营从业经验。他于 2022 年 1 月从美光科技转投英特尔，担任执行副总裁兼 CFO。Zinsner 在职业生涯早期还曾担任过其他多项领导职务，包括 Affirmed Networks 总裁兼首席运营官，以及 Analog Devices 公司财务高级副总裁兼 CFO。

Holthaus 也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总经理与领导者，她的职业生涯已有近三十年并同样开始于英特尔。在被任命为英特尔产品 CEO 之前，她曾担任客户端计算事业部（CCG）执行副总裁兼总经理。Holthaus 曾在英特尔担任过多项管理及领导职务，包括首席营收官及销售与营销部门总经理，以及全球 CCG 销售主管。

Zinsner 与 Holthaus 在一份声明中表示，“我们感谢基辛格多年以来对英特尔做出的承诺及其领导能力。我们将加倍致力于打造英特尔产品并满足客户需求。随着我们在产品和制程工艺领导地位方面的进步，未来将专注于推动代工设施的投资回报。”

新任董事长 Yeary 在一份声明中指出，“我谨代表董事会感谢基辛格在技术领导岗位上为英特尔做出的多年服务与奉献。基辛格在英特尔度过了他的成长期，并在 2021 年这一对公司至关重要的时刻回归。作为一位领导者，基辛格投资于最先进的半导体制造设施，帮助英特尔启动并振兴制程工艺，同时也在不知疲倦地推动企业整体创新。”

Yeary 还补充称，“虽然我们在恢复芯片制造竞争力和打造世界一流代工厂方面取得了重大进展，但我们也清楚公司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并需要努力恢复投资者的信心。我们董事会将把产品组合放在一切工作的中心位置。客户对我们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我们也将把要求一一转化为现实。随着 Holthaus 正式升任英特尔产品 CEO 并兼任临时联席 CEO，我们相信产品部门将获得为客户提供服务所需要的资源。归根结底，在制程工艺领域重建领导地位是打造优秀产品的核心，我们将继续专注于这一使命，同时提高运营效率与盈利能力。”

Heary 总结道，“在 Zinsner 和 Holthaus 的领导下，我们将继续采取紧急行动，执行一系列优先事项，包括：简化并加强我们的产品组合、提升制造与代工能力，同时优化我们的运营费用和资本投入。我们正努力打造出更精简、更纯粹、更敏捷的英特尔。”

分析师：基辛格最大的失误

是想同时解决所有问题

一些业内人士和分析师对于基辛格的突然离开也各持己见。

Moor Insights & Strategy CEO Patrick Moorhead 在采访中表示，基辛格已然身陷“极其艰难的境地”。

他解释称，“英特尔公司在制程工艺技术方面落后三年，在设计方面落后两年。单纯将此形容成企业转折点，明显是在避重就轻。当然，英特尔在基辛格的任期内也取得了不少成就。我相信 18A（制程节点）将是一种有竞争力的节点，如今半导体行业的设计正统一由单体转向芯粒。”

Moorhead 补充称，“英特尔的确通过 Gaudi 建立了具有竞争力的新业务，但超大规模基础设施运营商们还是更倾向于打造自己的 ASIC（定制芯片）。与此同时，英特尔也错失了数据中心图形处理单元（GPU）这部分市场。AMD 正迅速将产品的浮点算力从高精度向低精度转型。回想起来，基辛格最大的失误就是想要同时解决的问题太多。他取得了不少成果，但同时也错过了一些东西。”

Tirias Research 分析师 Kevin Krewell 也在采访邮件中表示，他对基辛格提出的代工设施战略有信心，并希望英特尔能再给他一年时间。

“如果董事会对基辛格的计划失去耐心，那么继任者就不得不制定新的路线。我认为在英特尔成功建立 18A 制程工艺之前，Intel Foundry 恐怕还不具备作为独立代工设施运营的成熟度。此外，根据多方报道，〈芯片与科学法案〉的补贴资金要求英特尔对其晶圆厂保持 50% 以上的所有权。这笔资金相当丰厚，千万不能白白浪费。”

Krewell 表示，他预计英特尔将实施更多成本削减措施以改善财务状况。一旦公司决定了接下来的道路，还须开展全面的产品与人员审查。

“考虑到全球监管环境，整体出售应该也不可行。总之，英特尔是一家对于美国竞争力具有举足轻重意义的企业，必须要想办法重新站起来。”

技术浪潮错过一波又一波，

芯片霸主也难自救

英特尔长期以来一直是美国最有价值的芯片制造商，但目前其市值仅为英伟达的一小部分，甚至小于高通、博通和 AMD。但英特尔走到如此境地，仅把责任归咎于基辛格身上，显然是不公平的。事实上，英特尔的“顽疾”是几十年来累积起来的。

在基辛格 2021 年重返英特尔之前，英特尔曾是“硅谷”的代名词，但在半导体制造领域，英特尔已将优势拱手让给了台积电等海外竞争对手。如今，英特尔冒着高风险，每个季度要花费数十亿美元来夺回领先地位。

基辛格在去年曾对投资者表示：“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加快步伐，缩小十多年来投资不足造成的技术差距。”他表示，公司仍有望在 2026 年前迎头赶上。

投资者仍持怀疑态度。因为去年的英特尔就已经是标普 500 指数中表现最差的科技股，下跌了 37%，而该指数中表现最好的两只股票是芯片制造商英伟达和超微电脑。

基辛格押注于一项风险很大的商业模式转变。英特尔不仅将生产自有品牌的处理器，还将充当其他芯片公司的代工厂，这些公司包括英伟达、苹果和高通。英特尔能否成功获得客户将取决于英特尔能否重新获得该公司所谓的“工艺领导地位”。其他半导体公司也希望能找到台积电的替代供应商，这样它们就不必依赖单一供应商，但英特尔想要取台积电而代之这条路并没有走通。

多年来，英特尔一直处于失误之中。2007 年 iPhone 发布后，英特尔显然已经错过了移动芯片热潮。

错过了 iPhone 时代

iPhone 本来可以搭载英特尔芯片。据美国著名的传记作家 Walter Isaacson（沃尔特·艾萨克森）2011 年出版的传记《史蒂夫·乔布斯》所述，苹果开发第一款 iPhone 时，时任首席执行官史蒂夫·乔布斯拜访了英特尔前首席执行官 Paul Otellini（保罗·欧德宁）。

乔布斯和欧德宁告诉艾萨克森，他们讨论了是否应该使用英特尔芯片来驱动尚未发布的 iPhone。iPhone 首次亮相时，被宣传为运行苹果 Mac 操作系统的手机。使用英特尔芯片是明智之举，当时最好的台式机（包括苹果的 Mac）都运行英特尔芯片。

乔布斯表示，苹果之所以放弃英特尔芯片，是因为英特尔“反应迟缓”，而且苹果不想将同样的芯片卖给竞争对手。欧德宁表示，虽然此次合作是合理的，但两家公司无法就价格或知识产权归属达成一致，艾萨克森说道。

这笔交易最终没有达成。相反，苹果在 2007 年推出 iPhone 时选择了三星芯片。苹果于 2008 年收购了 PA Semi，并于 2010 年推出了首款自主研发的 iPhone 芯片。

五年内，苹果就开始出货数亿部 iPhone。2010 年，智能手机整体出货量（包括为与苹果竞争而设计的 Android 手机）超过了个人电脑出货量。

几乎每部现代智能手机都使用基于 Arm 的芯片，而不是英特尔于 1981 年为个人电脑创建且仍在使用的 x86 技术。因为苹果和高通生产的 Arm 芯片比英特尔的处理器消耗的电量更少，因此更适合智能手机等依靠电池供电的小型设备。

由于巨大的生产量和行业需求，基于 Arm 的芯片迅速得到改进，该行业每年都需要性能更快、功能新颖的新芯片。从 2014 年的 A8 开始，苹果开始向台积电下大笔订单来制造其 iPhone 芯片。这家科技巨头的订单为台积电每年升级制造设备提供了资金，最终超越了英特尔。

到本世纪末，一些基准测试显示，最快的手机处理器在某些任务上可与英特尔的 PC 芯片相媲美，但功耗却低得多。2017 年左右，苹果和高通的移动芯片开始在其芯片中添加 AI 组件，即神经处理单元，这与英特尔 PC 处理器相比又先进了一步。

此后，英特尔在其核心 PC 芯片业务中的份额已被移动革命所催生的芯片所蚕食。

苹果公司于 2020 年停止在其 PC 中使用英特尔芯片。Mac 现在使用基于 Arm 的芯片，而不少基于 Arm 芯片的主流 Windows 笔记本电脑也陆陆续续出现在市场中。运行 Google ChromeOS 的低成本笔记本电脑也越来越多地使用 Arm。

Gartner 分析师 Mikako Kitagawa 表示：“由于苹果的崛起，英特尔失去了很大一部分市场份额，约占 10%。”

英特尔也曾试图“亡羊补牢”地打入智能手机市场。它发布了一款基于 x86 的移动芯片 Atom，该芯片用于 2012 年的华硕 Zenphone。但这款芯片销量不佳，到 2015 年，该产品线就停产了。

英特尔在移动领域的失败为其走向更艰难的处境埋下了伏笔。2022 年，在 AI 风靡全球之际， Meta、微软和谷歌等公司都在尽可能多地订购英伟达芯片，而英特尔却基本置身事外，再次与技术热潮擦肩而过。

又错过了 AI 热潮

图形处理器单元（GPU）最初是为玩复杂的电脑游戏而设计的。但计算机科学家知道，它们也是运行人工智能算法所需的并行计算的理想选择。

OpenAI 于 2022 年发布 ChatGPT 后，更广泛的商业界开始关注这一技术，并帮助英伟达在过去一年中实现了三倍的销售额增长。各大公司又开始花钱购买昂贵的服务器。

面向 AI 的基于 GPU 的服务器有时会将多达 8 个 Nvidia GPU 与 1 个 Intel CPU 配对。在较旧的服务器中，Intel CPU 几乎总是最昂贵和最重要的部件。而在基于 GPU 的服务器中，最重要最昂贵的是英伟达的芯片。

英伟达在今年年初发布的最新“Blackwell” GPU 更是将英特尔完全拒之门外。因为两个英伟达 B100 GPU 与一个基于 Arm 的处理器更加适配。

几乎所有用于 AI 的 Nvidia GPU 都是由台湾省的台积电生产的，采用领先的技术生产最先进的芯片。

英特尔没有可以与英伟达的 AI 加速器相媲美的 GPU，但它有一款名为 Gaudi 3 的 AI 芯片。英特尔于 2018 年收购了 Habana Labs，开始专注于服务器 AI，后者的技术成为 Gaudi 芯片的基础。该芯片采用 5nm 工艺制造，而英特尔没有这种工艺，因此该公司依赖外部代工厂。

英特尔表示，2024 年 Gaudi 3 的销售额将达到 5 亿美元，主要集中在下半年。但相比之下，AMD 预计 AI 芯片 2024 年的年收入约为 20 亿美元。与此同时，FactSet 调查的分析师预计 英伟达的数据中心业务（AI GPU）在下半年的销售额将达到 570 亿美元，英特尔 AI 芯片的年销售额连英伟达的一个零头都达不到。